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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凌晨一時,黑告趁著亞雲睡著了就離開那郊野的小旅館,他到早晨就會回去,他此行是要查證銀銀‧以理真的死了,或許一晚不足夠,所以他已經決定花數晚去找他想要的答案。他乘著烏鷹呈菱飛越森林,途中他們也沒有對話,黑告知道烏鷹呈菱氣自己欺騙亞雲,但他沒打算為自己辯解。他承認自己今次真是有點卑鄙,所以他更希望快點確知銀銀‧以理的死。他回到最有可能是銀銀‧以理和亞雲最後在一起的地方—唐湖的埃烏群島,但他們圍著島飛了好幾圈,他也沒有感覺到任何惡魔的氣息;哪麼,下一個可能地點……就只會是提供龍船駛到埃烏群島的東道小關,再且他模糊記起某晚他睡在烏鷹呈菱的背上時,呈菱去了東道小關派信,雖然黑告沒醒著,但他好像感覺到亞雲在附近,他還以為那時是自己在做夢而已。

        這時夜色正濃,商戶和當地居民應當在甜夢中,可是這兒是東道小關,甜夢浮沉於五光十色的光華下,叫賣聲下,街頭表演下。黑告乘著烏鷹呈菱在半空徘徊,俯視繁榮,他讓自己的內心靜下來,靜得甚至連在耳邊的呼呼風聲也聽不見,他在感應惡魔的位置,他找到五……不,七個惡魔此刻在東道小關裡,但這些不是他要找的。他再讓自己的內心靜下來,靜得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但黑告感覺不到銀銀‧以理的氣息,原因只有兩個:一、他走了;二、他死了。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理應留下一點點氣味,因為黑告聽到小壞的「求救訊號」只是一個月前左右發生的事,黑告能追蹤三個月前的氣息,何況一個月?他們追蹤到海灘旁當時以理和亞雲留宿的度假小屋。黑告走到門前就看見門旁立了一塊木板,木板上刻著四行字:

 

天生黑髮

無情告白

不設找贖

快去繡花

 

        黑告本來不以為然,但第一句使他有點在意,他正正是「天生黑髮」,於是他停下來思量,烏鷹呈菱也跟著看木塊上的字。

        「無情告白……」

        黑告小聲唸出第二句,接著自言自語的分析道,

        「『無』即是沒有……即是『零』,與『菱』同音!哪麼『無情』的『情』就是『呈』!『告白』,『白』的相反就是『黑』,倒轉就是『黑告』!這是我的名字!但下面兩句是什麼意思呢?」

        他聽起來好像有點亢奮,但烏鷹呈菱看來就比較冷靜,牠說,

        「你想多了,就縱向讀明明就寫了『黑告找繡』……」

        黑告靜靜瞪著木板,他認同烏鷹呈菱的說法,他往後撥一撥頭髮,嚴肅地說,

「找繡?這會不會是陷阱呢……」他想把剛才的「想多了」當作沒發生,於是把焦點放在繡身上。

        「我想……你用『名隨木板』找繡的話,不會有太大風險。」

        烏鷹呈菱建議的『名隨木板』就是那個把要通訊的對象的全名寫在紙上然後放在木塊上用鞋用力拍的通訊古法。

        黑告其實也想到,他想不通的是為何他要聽他找他?他想了好一會,認為可以趁機要繡幫他找銀銀‧以理,這樣總比他自己一人找來得省時,雖然他的預感告訴他繡會大聲嘲笑他,笑他為何會覺得他會幫他,但問問也無妨。

        他準備好木塊、鞋和寫上「凰秦繡」的紙後就開始通訊—用力拍。他拍了十多下,繡那邊才有反應,

        「誰啊……嗯……人家在睡欸……」

        「是我。」

        黑告才不管他是不是在辦工時間還是什麼,其實上他只是純粹忘掉時間,沒想起繡大概在睡。

        「我說了啦……我不會在宴會裡跳舞助慶的……」

        「繡……」

        黑告無奈地皺著眉叫了他的名字。

        「黑告寶寶?」

        繡突然認出黑告的聲音,沙啞的聲線變得精神和興奮。

        「嗯……你別叫我寶寶吧,我們明明同齡,而且快要二十九歲了。」

        「說起上來你會主動找我真是罕有呢……」

        繡輕佻的笑著。

        「我有事要問你……而且我看到你在東道小關的留言。」

        「哦……就是啦!我等你一個多月了!還在想你是不是看不到!」

        「哪是什麼事?」

        「呃……」

        繡吞吞吐吐的,喃呢了一會,好像很苦惱似的,最後他說,

        「我忘了,都怪你。」

        黑告一時不太想回應,但拍木塊就拍得很爽快。繡再而問,

        「哪你有什麼事要問我?」

        「我想你去查清楚銀銀‧以理是不是真的死了。」

        黑告說完,繡「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黑告早知道他會笑,所以沒有太在意,可是繡繼續說,

        「這是我的工—作!在正逮捕蹤天使前一定會查清楚的!才不用你提醒我做!再說……我記起了我正正是為了這事找你。」黑告不明白繡這種「強調」「工作」的說法意味著什麼,但沒有考究。

        「你查到什麼了?」

        黑告冷淡的問道,他在想,若然亞雲沒有殺以理,若然是我的預感錯了……若然亞雲沒有我心目中這麼討厭惡魔,難道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不可能,我的預感不應該錯,舟濟仔的預言一定不會錯。

        舟水齊,人稱「舟濟仔」,他比我年長十歲,但他是我的摯友,亦是我唯一的朋友,因為他還在神界當學生的時候與我家住得很近,我家的老爺爺經常把我推到舟濟仔的家,強逼我吃他家做的飯,但在舟濟仔十九歲那年他就離開神界到了魔界當見習誘導天使,而我家老爺爺也再沒藉口把我推到別人家,或許老爺爺不喜歡小孩子,或是不喜歡我……他不久就過世了,但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是舟濟仔到修洛斯大陸見習的一年,由助願天使轉為誘導天使,期間我們一直有書信來往,我們分享生活上的瑣事,他在魔界和修洛斯的生活,他與唐湖生活的樂事趣事,唐湖的事……唐湖……唐湖是舟濟仔的誘導對象,在舟濟仔的筆下,他是個開朗的惡魔,他笑的樣子很好看,他的金髮很好看,他不喜歡吃有骨的東西,他一定要舟濟仔把骨挑得一乾二淨才肯吃,他的拳術很棒,他身手很不錯,他喜歡小孩子,他們經常與一個叫小理理的小孩和他的弟弟那那玩,他是個心地善良的惡魔,但在舟濟仔成為他的誘導天使之前,他有狂燥的傾向,容易發怒,最愛把桌面一掃而空,最愛呼喝他人,最愛出手打人,但當他做完這些他愛做的事後,他仍然很焦躁,直至舟濟仔成為他的天使,情況逐漸改善。舟濟仔的信啟發我成為誘導天使,他是我所崇敬的天使,是我的啟蒙師傅。我在書信中告訴他我選擇加入誘導課的決定,我期待他的鼓勵和支持,但過了幾天,我收到他的回信,他沒有就這事回應。那時我想起舟濟仔的天使能力是預言,我想或許是他預見我無法當上一個出色的誘導天使之類,所以沒有鼓勵我去當,我問他是不是,他說是。我的回應是—為了證明我的決心和能力,我會在誘導課裡取得最好成績,成為最好的誘導天使,證明他的預言錯了。

        在我畢業後,我立即到修洛斯找舟濟仔,雖然我應該先去見我的見習誘導對象,但我真的很想見到舟濟仔,很想讓他看我真的成了誘導天使,還要是首席榮耀畢業生。我到了唐湖在埃烏群島的皇城,可是我見到的唐湖,並不是舟濟仔筆下的他,他的表情相當陰沉,眼圈又深又黑,十分可怕,我問他舟濟仔在哪,他就命人把我扔出城門。那時的我在想是不是找錯門了,但我翻看以前的信,地址的確是那兒;我想,難道那「美好的」唐湖只是舟濟仔編的慌話?可是為何舟濟仔要騙我?難道舟濟仔一直過著被唐湖欺凌的悲慘生活?哪麼我一定要幫助舟濟仔脫離苦海,首先要從唐湖下手。但說到底都只是我的推想,我不會憑此魯莽行動的,我選擇先查清楚事情的真偽。翌日我以雜工的身份渾入皇城,花了數天就打探到不少唐湖和舟濟仔的事,原來舟濟仔沒有撒慌,他一直過著不錯的生活,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事情逐漸顛倒,唐湖逐少回復舟濟仔未當他的誘導天使之前的樣子,到最後完全不受控,皇城不少工人都被嚇走了;而奇怪的是我潛入皇城的一星期,完全沒看到舟濟仔的蹤影,連唐湖也不見了。我走遍皇城的每一個角落,發現數以萬計的地道和密室,我的預感告訴我舟濟仔還在皇城,我越往地底走,這預感越強,彷佛有種引起把我拉下去,最後我找到皇城的地獄,牢房一間靠一間的成環形不斷向下延伸,環形的中央發著淡淡藍光,原來是一個結了冰的湖。我在那兒找到了舟濟仔,他沉睡在冰面下,安然的,我那時候呆著不懂反應,我想不通這是到底是什麼的一回事,為何舟濟仔會有這麼的遭遇?舟濟仔善良又溫柔,從不與人結怨,是誰對他做這樣的事?除了唐湖,我得不到別的結論。惡魔,說到底都是不知感恩圖報的壞份子,誘導什麼的,只會把誘導天使置於危險;惡魔,打從根性惡劣,有像舟濟仔一樣優秀的誘導天使也不管用;惡魔什麼的,全部死掉就好了。或許這是我當時意氣用事說的話,我一邊猛力地用找來的鐵錘和釘子打鑿冰面,這番話就一直在我腦裡重複。可是無論我多怨恨,多憤怒,多使勁,冰面也沒有裂開,就連一條裂痕也沒有。

        「哼……你是我的上司嗎?你求我,我才告訴你。」

        「求你告訴我。」

        黑告的語氣比剛才還要冷淡,「求」不是難事,真心也可以裝,但他懶得裝。繡嘟著嘴不滿黑告的回應,但他還是說了,

        「銀銀‧以理未死。」

    或許因為小壞之前說過仍然探測到以理的生命反應,所以黑告對這情報並沒有感到格外驚訝雖然這意味著亞雲沒有對他的誘導對象下手,但他這時亦沒有特別擔心亞雲決意的事或是亞雲對惡魔的看法,他選擇相信舟濟仔預言的能力,因為他所以預言的一定會發生,問題是何時發生而已。

        「哪銀銀現在在哪?」

        「他回魔界療傷了,他傷得很重,現在仍未醒來。」

        「你為什麼告訴我?」

        「你不是在問我嗎?」

        想到繡和黑告的關係,繡的確沒有理由把情報告訴縱天使黑告,這簡直就像警官把查案和任務內容報告給賊人一般,說不過去。繡也自知不應該,但他是抓拿縱天使和調查有關事宜的總司令,他想把調查結果告訴黑告就告訴黑告,他知道做什麼會防礙調查和任務執行;做什麼不會。

        「哪麼……你查到銀銀是如何受傷的?下手的是亞雲嗎?」

        黑告再問,但旋即傳來繡狂笑的聲音,他的笑聲在黑告的腦裡像海浪一般不斷拍打。

        「黑告寶寶……哈哈……亞雲不是被你捉著了嗎?這些事你直接問他啊。」

        「他失憶了……等……你為什麼說我捉了亞雲?」

    「因為對銀銀下手的不是他,是抱枕將軍……哪麼既然亞雲跟你不是一伙的,不是你捉了他是什麼?嘛……雖然這純粹是我的個人推測。」

        這句刺中了黑告的痛處,他啞口無言。

        亞雲跟我不是一伙?不可能的……那天在唐湖皇城的地獄發現被冰封的舟濟仔,雖然我無法救出舟濟仔,但我看到他最後的預言。那時,我跪在冰面上,看著舟濟仔的臉哭,抽泣的聲音在地獄裡徊盪。我不想放棄,但我想不到有什麼辦法,亦不認為會有什麼辦法。那時我在想,這薄薄的,晶瑩剔透的寒冰象徵冷漠、疏遠、距離感……這不是唐湖的能力;唐湖的能力是盲目與絕望……他是怎樣做出這樣的冰面?難道不是他的所為?不知不覺,我在地獄裡,就躺在沈睡的舟濟仔上睡著了,他讓我夢見唐湖……那夢真實得使我混淆,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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