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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濟仔……我和哥哥很餓喔……可以吃蛋糕嗎?」從後花園跑進來廚房就猛扯著我的褲管的小男孩是銀銀‧以那,他是魔王最小的兒子。雖然他今年已經七歲,但個子很小,身高大約就只到我的大腿。

        「不行,飯煮好了,要先吃主餐,那那幫我叫他們進來好嗎?」我摸著以那沾著雨水的頭髮,他抬頭對我貶眼點頭的表情很可愛,我忍不住蹲下來親他的臉頰,之後才輕輕推他一把要他去叫他哥哥和唐湖進來。

    我把飯餸和食具放好在飯桌上,正在想他們也差不多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他們在後門吵鬧。真是的……每天都打架……要玩,卻又要吵架,真不知道是感情好還是不好。我走到廚房裡就看見唐湖和以理在地上扭作一團,弄得地板泥濘不堪。我出手拉開他們。

        「唐湖,你也二十八歲了,為何總是跟個九歲的小孩子打架呢?」我扶起唐湖,「還要打輸……」

        這時以理對著唐湖做了個鬼臉,唐湖氣得漲紅了臉,他咬牙切齒的好像又想撲過去「教訓」他一頓。

        「我才沒有輸!這叫手下留情!」唐湖用手胡亂擦著臉,我捉著他的手,因為他越擦越髒。

        「理理也乖一點吧!別總是欺負我家唐湖。」我拿著毛巾幫唐湖抹臉。

        「我也要舟濟仔幫我抹臉!」以理抱著我的腰在撒嬌,嗯……他是比以那大兩歲的哥哥,雖然身高不高不矮頗適中的,但體型就不像以那一般偏纖瘦;而是……有點……胖?嘛……用這詞好像不太有禮……哪……健碩?欸……真的不可以再讓以理吃蛋糕了。

        「舟濟仔是你們叫的嗎?叫水齊哥!」唐湖叉著腰瞪著以理。

        「舟濟仔舟濟仔舟濟仔……」以理抱著我,用我的衣服擦臉……嗯……然後唐湖又和以理吵……而以那好像很想加入一般,但不知為何,就埋頭抱著他的哥哥,很可愛。

        「夠了!你、你們別鬧,再、再吵不准吃飯……」我不明白為何總是在這種理應展示威嚴和霸氣的時候口吃。

        「哼!」兩人不爽地別過臉,但總算靜下來了。以理和以那沒有見過他們的母親,聽聞她只是個平民,是魔王在一次出遊中遇到的民女,詳細的事我不知道,但以理和以那……就像是私生子一樣的存在吧。雖然魔王納他們為王子,就像其他親生兒女一樣,但其他王位繼承者和皇城裡的成員都不太看好他們。他們大概在皇城裡沒有受到應有的對待吧,又或許皇城對小孩子而言太沉悶了,一點也不有趣,所以他們經常來唐湖的山嶺找我們玩。記得最初是唐湖從皇城的宴會回來,在他身後跟著的就是好像很怕生,不太敢看過來的以那和胖胖的以理……不……那時的以理還是蠻瘦削的……難道是我的錯?呃……

        「等一會!你們都很髒呢,去洗澡吧。」我拉著向飯桌衝的以理,「唐湖你看著他們洗吧。」

        「我沒有戀童癖欸!為何我要看著他們洗澡?」

        「……是『看管』的『看』……沒有人管著他們又不認真洗了。還有你也要認真點洗……」小孩子也罷了,我竟然要提醒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大叔的人洗澡認真點。嘛……我也不想叫他大叔的,因為我比他年長一歲。

        「啊!我不想洗澡,我要吃飯!」唐湖伸著懶腰步向飯桌,之後以理和以那「有樣學樣」連口吻也一模一樣的嚷著不想洗澡,氣死我……可是我也無可奈何,我想拉著他們,他們卻紛紛坐下開始吃,手也不洗,既使沒有我預言的能力,我也預見他們一會兒嚷著肚子痛的情景。唉,算吧,也是肚子痛而已。不得不承認,自從我當了唐湖的誘導天使,因為他的能力而得到預言的能力後,有時候做事變得得過且過?不……只是因為我預見事情的結果了,就像現在我已預見他們肚子痛的結果了,知道沒有再壞的情況,就是肚子痛而已,哪算吧。這叫得過且過?如果我預見更嚴重的後果,我當然會盡更大的努力逼他們洗澡啦……

 

                                                           

 

        唐湖是魔王的第十五兒子,除了大兒子,其他兒女都會用他們母親的姓氏。他的母親姓寶運,所以唐湖的全名是寶運唐湖。噗……經常被以理和以那笑是保溫湯壺……但我是不會取笑別人的名字的。

        我原本不是唐湖的誘導天使,其實我原本不是誘導天使,我是助願課出身的助願天使。我的工作是到修洛斯大陸聆聽人類的願望和扶助他們達成這些心願,當然不是所有願望也會幫助他們達成,但詳細的我有機會再說吧。

        從神界到修洛斯大陸的第一天是個下雨天,狂風暴雨發飇,把街上的行人都趕回家,我緊握著一張寫著了我第一個助願對象地址的紙在街邊躲雨,那時有一個冒著風雨,奮力向前的人在我臉前走過,但他滑倒了。我當然立即上前把他扶起,那人對我點點頭道過謝就走了。然後我發現本應在我手上那寫了地址的紙不見了,想必是被吹走了。我試過憑記憶把地址背出來,但不成功,我的記憶力不算差啊!雖然只能背出大概有的資料……且不確定是否正確。我打算以我腦裡零碎的資料把我的助願對象找出來。我記得對方的名字有個「星」字;地址上有「廣嗚」和「政聲」,但我不記得是「廣嗚樓」還是「政聲堂」還是什麼,樓層也記不起。正所謂出師不利,說我迷信也好,悲觀也好,我打從心底認為我首次的助願工作不會順利。我抬頭看天,「啊……」,嘆息了聲,決定還是先到一旁躲雨。就在這時,我好像聽到一把女聲,微弱得令心揪著疼,卻又強烈而急切;她的聲音很小,就在我腦裡的一角響起,卻覆蓋雨水狂亂的打鬧。猛然的我跑,向著不遠前方的一條暗巷跑去,那時的我無法解釋這種衝動,我的腦袋沒有指揮我的雙腿去跑,我理應不知道在那暗巷中有事發生,理應不知道在那暗巷中有什麼事發生,但那一刻我就是知道。

        當我跑到暗巷,就看見一個跌坐在地上,面向牆低著頭,盡力用纖細的手臂緊緊環著肚子的女人。她後面有兩個青年,一個在猛力扯她的衣服,打她的臉;一個抓著她的皮包,踢她。那兩個男子同時看到我,我的存在卻沒有令那兩人退卻,那兩人彷佛瞬間判定了我—不成威脅。他們是錯的。我衝過去用盡渾身的力推開其中一人,轉身再推另外一人,他們沒有倒下,只是失了一下平衡。我正想拉起那女人帶她跑,但那時才察覺到她那圓大的身孕,還有口角的血,發青的嘴唇,紅腫的臉,似是快要暈倒。我不能要她跑。視線還未回到男子身上,我就硬吃了其中一個男子的一拳, 衝撃使我暈眩,但我不能暈倒;我向男子揮拳,但他避開了;然後另外一個男子提腿就向我的腰橫踢下去,然後那兩人就一直使勁地踢瑟縮在地上的我,我沒有死亡的恐懼,或許當時的我還未意識到我會被打死,因為我沒有被人打過,也沒有打過架。只是覺得很痛,很想站起身,但痛得不能發力。

        「停……停啊!」那女人喊著,勉強地依著牆站起身,雙手仍然緊緊環著肚子。

        不要作聲啊……我心想,或許當時我的策略就是讓這兩個青年把我打到半死,然後當他們害怕真的會把我殺掉時就會停手;但現在他們只會把目光放回女子身上。

        那兩人呆著了一下,撿回地上那女子的皮包就走了。

        什麼?怎的彷佛突然變得服從?自然反應下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但很痛;我吸口氣想要說……但吸氣很痛,呼氣很痛,說不出話來。

        「先生,你還好嗎?」那女子跪在我身旁緊張地問道。

        我輕輕點了頭,「嗯」了聲,緩緩坐起身,她也有伸手助我一把。

        「多謝你救我……」那女子撫著肚子,聲音有點顫抖,似是快要哭出來。

        「不用謝……你沒事嗎?」我問。

        「大概沒事……」女子按著肚,看來比起自己受的皮肉之苦,她更著緊肚裡的孩子,這倒是不難理解。

        「別留在這了,我送你到醫院吧。」雖然我不知道醫院在哪,但總覺得留在這暗巷不太安全,加上雨下個不停,全身濕透,再不到暖一點的地方會冷病。

        「不……不用到醫院了,我家就在下一個路口,你也來避雨,處理一下傷口吧。」那女子聽見醫院就慌忙起來,我還以為她會想到醫院檢查一下胎兒的狀況。

        這女子名叫雪圖亞‧司娜。她的家是一個小單位,除了洗手間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床、餐桌、煮食的地方,也是一進單位就能看見。地方雖小,卻十分整潔,看來日常需要的這兒也有,毫不缺乏。

        司娜請我先洗澡,但總不能讓一個孕婦冷病,所以我要她先洗,然後我才洗。期間,司娜為我泡了熱茶;我一邊喝,她一邊為我處理擦傷的傷口。她是個很溫柔的人,我想,她肚裡的孩子有這樣的母親,一定會很幸福。或許……我應該留在這人身旁,成為她的助願天使。

        「水齊先生……你是天使吧……來修洛斯工作嗎?」司娜問。

        為何她會知道我是天使?我只是告訴了她我的名字而已。

        「為何……你會知道?」我驚訝地看著司娜。

        司娜笑了笑,答道:「因為我感覺到啦……我是—」

        司娜剛好說了一半,就有人開門進來。

        「我回來了……雨大得好像魔界……」

        那人好像從海灘上岸似的全身滴著水,他關上門才看見沙灘上的司娜和我,就突然箴默了。

        「這人是誰啊?」那男子走近,一直瞪著我,語氣不太有善。

        「他是舟水齊,剛才在街上把我從流民手上救了。」司娜答道。

        「你好,我是舟水齊。」我站起身,打算主動向男子握手以示善意,但他仍然瞪著我;他沒有握我的手,反而一手抓著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一角,半警告,半恐嚇地對我說:「我不知道你在打司娜什麼主意,但你要是對她幹什麼,或是讓我知道你在圖謀什麼,我會殺了你的。」他用手指對著我的頸,說著,緩緩地劃了一下,我感覺到皮膚分裂的刺痛和血流下的溫暖。可是那之後我摸一摸頸卻沒有沾到血;看鏡卻沒有看到傷痕,而且完全不痛,當時卻那麼疼,似是流了很多血,難道只是幻覺?我想他應該是惡魔,這或許是他的能力。那時我想或許司娜也是惡魔,但我不確認。

        「我沒有在打什麼主意。」我答。

        這時司娜「哎呀」的叫了聲,我和男子也一同看過去,看到她緊皺著眉,但笑容仍在臉上。那男子緊張地衝了過去,問:

        「怎了?」

        「不……」司娜似乎在感覺什麼,又繼續說:「孩子在踢我。」

        「是嗎?」男子跪下來輕輕摸著她的肚,他的表情也柔和起來。

        這個男子就是唐湖。

        那天之後我不時也會到司娜的家探望她,也不時會碰見唐湖,但我仍不太認識他,因為他都不會主動跟我說話;我問他什麼,他的答案不會超過兩句。但我知道他不是個壞傢伙,因為他對司娜很溫柔,很體貼。但司娜說唐湖不是她的丈夫,肚裡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他是她的好友。

        有一天我在去司娜家的途中看見唐湖,我本應不會認出他的背影,但他的金髮告訴我是他,於是我小跑著,趕上他的腳步。

        「唐湖,你好嗎?」

        我對他微笑。

        「好。」

        他看一看我,應了聲。他已經沒有像第一天見面時那樣滿有戒心的仇視我了,大概也看出我不是壞傢伙吧。之後我們一同走著,也沒有說話,其實我有很多事想問他,但又覺得我沒有立場知道他和司娜的事;但唐湖卻突然對我說。

        「你不是助願天使嗎?撇下你的助願對象來找我們這樣也成嗎?」

        我尷尬的笑著答,

        「我只是見習生,還不是真正的助願天使,所以不要緊吧……哈哈……我想……」

        「如此得過且過,誰會把願望托付給你?」

        唐湖說。

        這話狠狠的在我的心,我只好再尷尬的笑。

        「哈哈……說的也是……」

        他說的沒錯,他不是要中傷我,他是說真話,或許是在提醒我。

        但那天之後我沒有再到司娜的家,雖然不辭而別不太好,但我總覺得沒有臉目見唐湖;我不用道別,因為我告訴自己那只會是暫別,待我好好做好我助願天使的工作時我會再去見司娜和唐湖的,那時候司娜的孩子應該出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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